*音乐剧+彼此=生活
*这可能是我最向往的他们以后的时光了吧。想到以后他们可能会经历这种事情,写的时候就心痛的要命。
*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做自己钟爱的行业多一秒再多一秒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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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云嘎以为自己可以唱一辈子音乐剧。
但他发现这只是他以为。
人可以以为的事情太多了,那些毫无定数的事情,那些看似能够成功的事情,包括那些看上去永远不会变的事情。
曾经年少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幸福,快乐的家庭,无尽的歌声。
后来的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幸福,工作,生活……包括一个美好的家庭。
他以为这些“以为”中没有音乐剧。
但当他在舞台上鞠完最后一个躬,他才清醒的意识到。
阿云嘎,没有下一部剧了。
这是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他曾经是那样的骄傲,学校时被簇拥着,天之骄子,明日之星。毕业后顺风顺水,主演,剧目一轮接着一轮。
明晃晃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,下面的人起立鼓掌,吹着口哨,许多人冲上来跟他们合影。
阿云嘎站在舞台的最中间,仿佛之前的千千万万次一样,被别人围着,露出微笑。他搂着冲上来的合影的人,用力的扯着嘴角。
人生还没有走多少,他却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尽头。
他的眼神飘忽,最后落在了第一排最角落。
那里坐着一个人,很安静,他身边放着一捧花,被紫色包裹着,仿佛一个瑰丽的梦。
那个人低着头,两边的头发柔顺的垂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,瘦削的下巴被手机屏幕照亮着,剧场的灯打的很大,明暗之间,阿云嘎竟然看不真切。
工作人员跑上来递给他手机,提醒他不如拍几张照片留念吧。
他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,笑的露了牙齿,应了下来。
他举起手机,掠过鼓掌的观众,掠过树立的宣传牌,最后落在那个人的身上。
画面定格。
那人堪堪抬起头来看他,照片里那人的眸子亮极了,眼睛弯成一道漂亮的弧线。
阿云嘎的手机响起提示声音。
——恭喜封箱。
他抬头,看到那人朝他挥手,抿着嘴笑了起来。
阿云嘎也笑,但是笑到一半就僵在了嘴角。
他什么也不知道。
阿云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郑云龙。
那个被称作音乐剧小王子,演艺事业蒸蒸日上的郑云龙。
他不想告诉他说,嘿,大龙,我没有剧了。
这对一个音乐剧演员来说太残忍了,对被郑云龙当作标杆的阿云嘎来说尤甚。
他看到郑云龙拿起捧花,拨开人群,从舞台的侧面蹿了上来。
他看到那人的嘴形说着——你今天演的真好,大大的笑容几乎让阿云嘎睁不开眼。
太残忍了。
于是阿云嘎逃走了。
跟几年来的阿云嘎一点都不同,却跟再早之前的阿云嘎如出一辙。
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还没有考进学校的时候,梦里的草原,母亲的泪水,父亲的面容,哥哥的杯中的酒,一幕一幕,走马灯一般的在他眼前放映。
虚幻又残忍。
脑子里没了阳光,没了笑,甚至没了别人。
没有出晨功的打闹,没有吱呀乱响的宿舍床,没有一起刷夜排的剧,没有一起并肩同过的台。
没有记忆里捏着他的脸颊,掰着他的嘴角教他笑的少年。
原来十几年后的北京跟十几年前的内蒙并没有什么区别,冷得刺骨,让人想要逃离。
阿云嘎跑进道具间里,靠着墙喘着气。
他是那么的用力,好像一口气喘不过来就要窒息,一声一声,要把剩下这大半生都吸进身体里。
两个多小时的演出加上彩蛋让他有些体力不支,在这个时候,年龄成为他尤为介意的事情。
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腰贴着箱子坐下,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郑云龙,更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。
郑云龙眼看着阿云嘎从他身边跑掉。
他什么也不知道,但是他又明明看到了那个只有一半的笑容。
在他的记忆里,阿云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,即使他们分别了许久,但是那些没有见面的日日夜夜,他觉得阿云嘎过的很好。
他也过得很好。
但他相信,没有现在好。
忙碌的生活,几分钟的电话,微博互动,偶尔见面……
然后像今天这样出现在彼此的演出现场。
阿云嘎也来过郑云龙的现场,在上海。
他唱骑士,唱王子,唱所向披靡,唱前程似锦。
阿云嘎在台下仰着头看他。
有些令人憧憬的平淡。
郑云龙喜欢这种平淡,平淡又美好。
他不知道被谁挤了一下,手中的花瓣落了几片。
郑云龙似乎有些恼了,但是有人认出他来了。
好大的热情,拉着他合影,问他的演出,甚至掏出本子请他签名。
但这些都不太重要,他急需要弄清楚阿云嘎怎么了,于是他推开了人群,跑去了后台。
安静。
所有人都在台前谢幕,一块布隔绝了所有的喧闹。
明明开着所有的灯,郑云龙却也感觉到了冷。
他轻声喊着阿云嘎的名字,蹑手蹑脚的,生怕被别人发现。
过了半天,没人应答,他终于失去了耐性,一脚踢在化妆室的架子上。
架子空的,它发出巨大的响声,仿佛一声长长的呜咽。
郑云龙没有办法。
他知道如果阿云嘎想做的事情,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,包括让他找不到他。
他把花往另一边的角落里一扔,从口袋里掏出了电子烟,辛辣的味道传进嘴里,进而弥漫整个口腔。
他终于呼出一口气,烟雾迷漫。
他靠在这边化妆室的墙上,安静的低头抽烟。
阿云嘎听到了郑云龙的喊声,也听到了巨大的声响,他没有动。
他觉得是自己的腿麻了,站不起来才会这样,直到,他闻到了烟味。
阿云嘎不抽烟不喝酒,过去的一切如同梦魇一般在他生活中萦绕着,让他变的清醒又克制。
他可以不抽烟,郑云龙更不能抽烟,明天他还有演出。
于是阿云嘎终于坐不住了,他扶着箱子站了起来,揉了揉自己刚刚蜷着的腿,拉开了隔间的帘子。
几乎是下意识,郑云龙按灭了自己的烟。
他把手背在后面,藏着那闪烁的东西,嘴巴闭的紧紧的,仿佛一个做坏事被抓到的孩子。
阿云嘎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。
郑云龙如释重负,氤氲着的雾气从嘴里吐出,他问。
“你怎么了?”
阿云嘎听到这句话先是笑了,条件反射的笑了,然后说。
“我很好。”
郑云龙把烟放回口袋里,他往前走着,每走一步,阿云嘎的笑容就僵硬一分。
直到他走到他跟前,他看着阿云嘎,像之前在学校里一样,用手抚上了他的嘴角。
双手向下,拉平了那道弧线。
很丑的笑容消失了。
“你这次不用笑。”
音容笑貌,硬生生的闯入阿云嘎的脑海里,渐渐跟当时的郑云龙重叠。
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,一步一步的走近他,教他笑起来。
那是十几岁的郑云龙。
三十多岁的郑云龙却叫他不用笑了。
隔了好久,阿云嘎才从喉咙里生生挤出一个好字。
郑云龙没有再问,他走过去捡起那捧紫色的花,整了整歪了的花瓣,把它递给了阿云嘎。
“祝贺你。”
阿云嘎接过那捧花。
对面的少年好像长大了,他变的成熟了,却又没变,还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能把他拉出来。
两个人面对面站着,谁也没有说话,直到外面的人涌了进来,大家祝贺阿云嘎,然后商议着去吃饭。
郑云龙拒绝了邀请,他说他来北京这么久,能不能把他的班长借给他吃个饭。
众人一边说着他怎么跟当初一样跟在嘎云嘎身边,一边又答应着说好。
然后郑云龙跟阿云嘎就出来了。
没有人说要打车,没有人说要去哪里,两个人就沿着路走着。
郑云龙手在口袋里模式着自己的电子烟,几次都要忍不住,最后终于是开了口。
“你明天有空吗?”
“有。”
“后天呢?”
“也有。”
郑云龙轻轻笑了一声,似乎想要打趣他。
“哎哟,大忙人也有得空的时候?”
那边阿云嘎停下了脚步,郑云龙走了两步也停下了,回头看着阿云嘎。
灯光昏黄,车辆匆忙。
他听到阿云嘎开口,声音如同碎裂的冰,一颗一颗砸在冬日的空气里。
“我不光后天有空,以后的每一天都有空。”
“大龙,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
郑云龙僵在了原地。
他从没有想过这件事情。
在他的认知里,阿云嘎天生就是做这个的人,能歌善舞,他是那样的有天赋,在舞台上又是那样的游刃有余,让他在往前的岁月里羡慕无比。
他以为阿云嘎会永远这样,一个音乐剧演员,变成一个表演艺术家。
但是这一切再正常不过了,只是两个人比较幸运而已,对于许多音乐剧演员来说,一部剧目是那么困难,演主角的机会也那么困难。
阿云嘎和郑云龙似乎是得了上天的恩赐,前半段的岁月顺风顺水。
哦,不是,阿云嘎不是。
阿云嘎的所有都是换来的。
如今一颗满布伤痕的内心刚刚热了起来,就立马被扔进冬日的风里。
几乎是瞬间,郑云龙的眼睛就红了。
他的眼睛是那么亮,充满朝气。
阿云嘎看着郑云龙在他面前红了眼睛,却一滴泪都没有掉下来。
他生出了几分心疼。
马上,这几分心疼就扩散开来,弥漫他的四肢百骸。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感伤,只想去抱抱对面的人。
还没等他动作,郑云龙先动了。
寒冬的风冷的刺骨,郑云龙走了回来,伸出双臂,拥住了阿云嘎。
一个端端正正的拥抱。
他的手从他肩膀穿过,肋间向上,稳稳的扣在了一起。
阿云嘎的呼吸都轻了几分。
这样的拥抱似乎跟之前的千千万万次一样,但又不一样。
他听到郑云龙开口,近在耳畔,一字一句那样清晰。
“我接的住你。”
“怎样的你都是你。”
稳稳的,长长久久的。
就像毕业那年的rent,阿云嘎踩着高跟鞋,第一次尝试要跳到郑云龙身上,那个少年也是告诉他,我接的住你。
无论你是不是我的艺术家,无论你是不是唱音乐剧,无论你是天上的星星还是坠落地面。
你都是你。
过了很久,阿云嘎呵出一口气,反手抱住郑云龙,他拍了拍他的后背,笑容散在风里。
他说,好,我知道了。
/…
回去的路上阿云嘎就接到了短信,虽然不是新的剧目,但是是一个节目的评委。
他的手机被郑云龙抢过去,后者看着手机,表情变的很奇怪。
阿云嘎问他怎么了,郑云龙撇了撇嘴。
“你是我导师?”
阿云嘎笑的很大声,似乎刚才的种种都烟消云散了。
“班长,你带着我吗?”
“对,还是我带着你。”